乐评:三张后摇,三阶生活

今天Spotify又给我推了天爆的First Breath after Coma. 当初注意到它,只不过是因为略显逼格的标题;已经沉迷电音很久的我,不曾想过,这首后摇作品,是在瑞士三年里,我播放最多次的单曲。

我不是后摇迷,但我窃以为,后摇非常擅长提供一个沉浸的氛围,或者营造一种超出经验的思考环境。在听到一张后摇专辑时,如果我的思维情感恰好和它所营造的氛围合拍,产生了共鸣,那我就会爱上它。反之,则是绝对的无感。我听过的后摇专辑不算多,但幸运的是,在不同的人生阶段,总有正确的那张专辑找到我。可能我终究还是和后摇有缘分的吧。

线

高中时的我是单线条的:需要学的时候使劲学,不需要学的时候使劲玩,不准玩的时候使劲睡。在高中时期,我还没开始思考人生的意义,那时候只有一个目标,就是考大学;我没思考过我真正想要什么,我全盘接受父母和学校给我的一切;我观察言语表情、分辨对错是非,但从没了解过背后的动因。

这个体系随着高考的到来而受到动摇。我天生讨厌失败与失望,所以我在整个高三都学的异常勇猛。但在过量的忙碌中,我渐渐开始怀疑它的唯一性与必要性。当我陷在勇往直前和将信将疑的矛盾中时,括号适时地出现了。

括号像一台柔和的大型机械,缓缓捡走我身上的疲惫与不快。它充满张力的配器和神秘的冰岛语吟唱,帮我释放压力,舒缓思绪。整张专辑提供的氛围是一个起源、萌芽、积蓄力量到爆发的过程;我的负面情绪随着音乐析出,积聚到临界点,随着全砖最后一个音符,用力甩掉。

括号是一剂安慰剂。它没有办法给我提供问题的答案。我带着这些问题,来到了大学。

大学给我探索各种可能性提供了绝佳的土壤。我接触到的人变得多元化了;有全能的大神,有全灭的混子,更多的是和我一样的探索者。在他们身上总有这样那样隐约不可言喻的闪光点,使我钦佩、渴望,而不会感觉太远。我的线条因此开始分岔、扩展、延伸,形成了一个“面”,面面俱到的面。课业,社团,交际,公路自行车,意大利语,Python…那时候,我真的有太多事情想要一探究竟了。

想要全能的后果便是全不能。当我完成惨烈的探索,回过头来考虑摆在面前的升学就业问题时,已经是大四了。2014年的最后四个小时,我做了两件伟大的事:听了这张《A Moment of Stillness》, 看了《彗星来的那一夜》。两件把蒙太奇玩到极致的作品,让大学里发生的每一个故事、每一个有影响力的瞬间,在我脑海中排列组合,形成了一段记忆蒙太奇。

2014的最后一天,a moment of stillness. 2014,从过山车浪漫到摇篮的平淡,从徘徊低谷到缓缓前行。2015,开启人生的全新阶段,希望自己能更好。

——我的《A Moment of Stillness》豆瓣条目评论

这四个小时的思考,可以说是我大学四年最宝贵的精神财富。我第一次得出以下两个问题的答案:我是一个怎样的人?我想要的是怎样的生活?带着两个答案,我去了瑞士。

在瑞士,我开始学机器学习与数据科学,一学就是三年。大学时期的“面面俱到”告诉我,我是一个对这个世界有着天然好奇心的人。而每一组数据集,是一群高维空间内的散点,也是这个世界某一面的统计学表达。分析数据、设计算法,是对空间内散点做变换、映射和表征,也是为某个规律或者秘密揭开面纱的过程。我热爱这个过程。

当然,同时学习数学、统计和计算机的经历是痛苦的。研究生第一学期,我就挂了一科;第二学期,同样有一门非常难的课程,让我看不到任何希望。2016年的夏天,我停止了社交和运动,我开始厌学,失眠,做大量无用功。

在我游走在抑郁边缘的时候,《The Earth is not a Cold Dead Place》出现了。这张专辑想要传达的精神简单如它的标题,但使用了很隐蔽的手法。一开头出现的是性冷淡式的器乐编排,处于低谷的我产生了共情,很快被带到专辑的情绪里去了。慢慢地有新的旋律加入,它们代表着新的情绪,要与沮丧的氛围作斗争。这些斗争有些是成功的,有些是失败的——性冷淡时不时会东山再起,占据上风。天爆乐队深刻了解人如何会产生细微的心理变化,他们带动听众的方式,不急不躁,不卑不亢,情绪上的起伏刚好符合我内心的波动。所以最后积极情绪取得胜利、推向高潮时,我很难不被它感染到。

后记

听歌治病的故事太过玄幻,到头来可能还是强大的求生欲救了我自己(笑)。至少此刻的我,已经顺利完成了硕士论文答辩,可以漫不经心地坐在实验室里为我的学生生涯收尾,可以期待接下来的英国之旅和人生中第一份工作。而那张会伴随我下一段旅程的后摇专辑,相信Spotify、某某音乐们已经用机器学习算法替我选好了罢。